无数个日子里的某一天晚间，我在家里，准确地说，是裴心的家里，疲倦地躺在沙发上。
柔软的垫子托着我的脊背，闭上了眼睛，微微的酸痛传来，那些白日里见过的人，看到的东西，在黑暗当中隐隐浮现出来，残缺的石像，锈蚀的金属器皿，还有，那博物馆标志的铁锚，似如幻灯片一样的闪过。
从厨房那边，“哗哗”水声传来，裴心正站在水槽前，用流水涤净餐具上的污渍，然后再把它们塞到洗碗机里，由电和钢铁为我们代劳。
今天到她洗碗，而我做的晚饭。
我睁开眼睛，翻了个身，将脑袋枕在我的手臂上，看着裴心的侧影。厨房里的LED灯仍然是显得清冷的白色，就好像她内里所抱持的高傲一样，但是，我却又觉得那么温暖，在绀青色的湖中寻觅到了温泉的眼。看着完美的她沾着烟火和油盐，就好像在珠穆朗玛峰上点燃了庆典的烟火，揭下圣洁来，有着像是犯罪一样的兴奋。
觉察到了我的视线，裴心拿起水槽边的毛巾，一边擦着手，也一面看向我，没有着唇彩，却也显得鲜艳的嘴唇，在边角上扬起温柔的弧线。
哪怕看到永远都不会觉得腻烦。
“今天很累吗？”关掉了厨房里的灯，她走到客厅里来，我赶忙从沙发上做起，给她留出位置。
“有那么一点儿。”
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，打开了电视机的电源，在播放黄金档节目之前的广告，正出现在电视机银幕上，声音被关得很小，它化为了我们俩说话的背景，如同舞台之后的阴影。
“呐。”裴心捏着黑色套裙的裙摆，把它稍微向上提，线条纤细，皮肤白皙的大腿展露于外，仿若是要调戏我，她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。
“唔。。。”我摇着头，虽然已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，但是，我却依然不能够习惯裴心这样。
又或许，是我在享受着脸红心跳，而不想去习惯呢？
她的手举起，如削葱一样的手指抚着我的脸颊，那皮肤好光滑好细腻，像是泡水的豆腐一样的触感在我颧骨之下摩挲着，伴随着她缓慢温柔的声音还有恳切的眼神：“乖。。。听话。”
如同圈栏里的马儿被套上了缰绳，我为她所俘获了，我枕着她的一双玉腿，无比奇妙的皮肤的柔嫩和肌肉的坚硬混合在一起，从我的后颈传达而来。
我看向上方，看到了她的一双绀青色眼眸和挺拔的琼鼻。
我眨着眼睛，好像在向她献媚：“你不累么？”
她摇头：“不，还挺轻松的。”
“哦。。。”
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，我是不是露出的失望的表情，失望于她没有与我一同疲倦，那一刻，住在我心里的小孩子又开始吵闹了，我竟然希望裴心能够再累一些，或者，她能够为我的疲倦心疼，可是，当“大人”再次回归到我的身体里来，我不禁为刚才产生的想法而感觉到羞愧。
“明明已经得到她的全部了，却还想着更进一步，怎么。。。怎么能够这样啊。”
我对我自己说。
下一秒里，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，只好，将脸别向另一边，去看那闪动的银幕。
“嘿嘿。”裴心对此一无所知，她只觉得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玩偶，开始用指头戳我的脸。
电视机上，教堂的画面闪过，古老的橘色瓦片屋顶，它如同一阵风一般，吹起了藏在我俩心底的某样东西。
安静了很久，裴心带着认真的神情看着我：“阿篍？”
“我们。。。”她说到一般，重重地停顿了一下，在她胸腔里，如同酿着一坛陈年的老酒般，现在，终于倾倒而出，“结婚吧。”
“欸。。。？”
裴心开着车，带我副驾驶座上的我，一起去新月湾的Probate Court。
“已经快八点了，别人早就下班了吧？”听着车上广播里，根本不关心的节目，我有点儿焦虑地搓着安全带。
“他们会一直服务到深夜的。”胸有成竹的裴心，带着和以往不同的急切和自信，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，她就好像在说：“我一天都不会再等。”
依然亮着灯的Probate Court，像是怕我会忽然地逃离，或是迷失在台阶上一般，她拉着我的手，一前一后地登上法庭门前的长阶梯，进了大厅里去。
用我们的驾照领了申请表，在填完了个人信息之后，法官为我们办了个Express Marriage他带着我们两个，又走出了法庭。
下了台阶，站在了街边，往来的行人看着我们三人，在我和裴心身上分别多停留了一秒，在那些目光里，我居然看到了一点儿来自于陌生人的艳羡，还有祝福。
害羞的我竟然有点儿享受了这种感觉。
法官对我们做了简短的问话。
“此时此地，你愿意迎娶这位女士吗？“
我点头：“愿意。”
他又问裴心：“你愿意嫁给这位先生吗？”
“愿意。”
法官点了头，靠在街边的灯柱上，他用钢笔在申请表上的证婚人一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，之后，他分别与我俩握了手。
“新婚快乐。”
带走了我们的申请表，而几天之后，装着我和裴心的Marriage Certificate的邮件将出现在住宅前边的信箱里。到那个时候，我们就可以拿着证书，寻找教堂来举办无数少女所曾梦想过的仪式。
居然，我开始在脑海里，勾勒起裴心穿着婚纱的样子。
春夏之交的棕榈港之夜，略带着未褪清寒的风拂过我俩的肩膀，而随之，裴心鬓角上的发丝也飘扬起来，那就像是我们一样悦动的心情。
虽然已经生活在了一起，但是，当仪式完成，用白纸黑字签订下了我和裴心之间的联系的时候，却有无比的实感袭来，它能够比那些美好的梦幻，更能够承载我和她已经在眼神当中已经交换过无数次的东西。
我们十指交握，牵着手，走在街道上，路灯一座接着一座，它们仿若象征着我们共处的时光，从我们面前而来，又往我们身后而去。
“你明天，还要上班吗？”她怀揣着期待，看向了我这边。
我有点儿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是工作日。”
那样的想法，忽然就在我心里出现了，它就是我深藏着的小小恶魔，一个不安分的阿篍：“但是，我可以请假哦。”
得到了回应的裴心，又看向了前方，眼角里的光，骤然地闪亮。她松开我的手，更进一步地揽住我缺少肌肉的细胳膊：“我们去旅行吧，明天就出发，怎么样？亲.爱.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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